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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。

好得很。

傅琛站在原地,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样孤立无援的境地。

“您不要担心!这些都是假的,都是我胡乱画的!我什么都不懂,就是照着数学书上的坐标系胡乱描的,一点效果都没有,只能骗骗外行人罢了。”那个江湖骗子实在是害怕极了,慌忙解释。

“给了你多少钱?”傅琛问。

此情此景,他竟然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些滑稽。

难道不滑稽吗?他的父亲,他生命的另一半组成,向一个江湖骗子寻求帮助,问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才可以掠夺他的五十年生命。

问这个人怎么才能把自己身上的病痛换给他。

好像一点都没在乎过他的死活,也从来没有意识到,哪怕他的命再硬,再能扛得住伤害,也是会感觉到痛的。

即使那些都是假的,即使这个法阵、这个江湖骗子拥有的法力、这些咒语、这些鸡血,这些,那些,全都是假的。

可老傅总对他的恶意是真的。

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爱,以前没有过,往后更不可能。

也许他的父亲早就已经死掉了,死在他母亲去世的那天,死在他母亲的葬礼上,与他母亲一同长眠在地底。

现在留在人世间的,只不过是一尊早已腐烂的躯壳,外表上还是人的模样,内里已经空虚腐败,成了一摊泥。

这就是,他的父亲。

那天以后,他再也没有回过这里。

这里不是他的家。

他慢慢收回视线,凝望着床上那个已经被病魔吞噬的老人。

老傅总比他上一次看到的还要瘦,不过几个月的时间,这个人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。

仿佛整个身体都已经被癌症掏空。

那个一直压在他头顶上的权威,那个不称职的父亲,早就已经被癌症腐蚀。

从前的铁壳已经破败生锈,露出里面那个干巴瘦小的灵魂。

这个人像他的父亲,又不像他的父亲,和他记忆中那个高大伟岸的噩梦截然不同。

再也不能让他罚跪,再也不能把他关进狗笼。

他终于意识到,这个人已经是一个老头了。

床上的人昏昏沉沉的睡着,很难被叫醒。

或许是来人的动静太大,又或许是房间里闯入了他所不熟悉的气息,床上的人眼皮颤抖着,好不容易费力的睁开了眼睛。

“你还知道回来。”老傅总的声音极其微弱,尽管他竭力想要伪装出和平时一样的威严的声音,却依旧掩盖不住病气。

傅家有钱,不用叫他在医院的病床里昏昏沉沉的等死,在老宅就可以搭建出一个设备齐全,并且更加舒适的病房。

可再多的钱也无法挽回他已经走到末路的生命。

进来之前医生告诉傅琛,老傅总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。

在将要真正走到死亡的时候,这个老头子终于认了命,知道无法换来寿命,便一下子被抽去了希望。

突然就撑不住了。

傅琛没有回答。

老傅总也不用他回答。

“我这两天……总是能梦到你妈……”老傅总的眼神恍惚,仿佛从傅辰身上看到了他母亲的影子。

傅琛静静的听着,不开口也不打断。

相云灯和他一起站着,他有点害怕这个老头子现在这个样子,所以躲在男人的身后。

“你妈还是那个样子,那么白……那么漂亮。”老傅总说,“她问我……你到哪去了……咳咳……她想见你……”

他的眼神落在床边的某个点上,仿佛真的在那里看到了什么人一样,可那地方却是一片虚空。

什么都没有。

“她多残忍啊……只有想见你的时候,才会来看我……”他费力地呼吸着,嘴里说着,只有他和傅琛听得懂的话,“她恨我……”

可他转眼间又激动起来,挣扎着想要去扑傅琛。

“是你!是你!你的命太硬了……是你克死了她……现在你也要把我给克死了,是你……”

傅琛护着相云灯,闪身避开。

老傅总的动作太大,不小心扯落了针头,带起一片血,落到被子上,染出点点红色。

“不是我。”傅琛摇头说。

老傅总似乎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会回嘴,明明以前每一次他在说起这样的话题的时候,对方只会沉默,或者是转头就走。

因为那个时候傅琛真的是这样认为的,所以他能击得中他的痛点。

只有感觉到痛了才会避开。

傅琛说:“母亲病故,是因为她产后抑郁,还被你控制住,感觉到窒息,所以才会慢慢消沉。”

老傅总眼底一片惊恐:“闭嘴!你给我闭嘴!听到没有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
他一连串的咳嗽起来,呛的枕边一片血红。

他像是十分恐惧,不想听对方的话,甚至举起两只手把耳朵捂起来,用被子盖住他的头。

但傅琛不在乎了,他一定要把这话说完。

把这些在他的心口上压抑了十几年的话全都说完。

“你生病,是因为你抽烟抽过头,你控制所有人,却不控制你自己的欲望,抽烟,嚼槟榔,还……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?不是因为我命硬,是天煞孤星,是你,全都是你自己的问题。”傅琛说。

“你闭嘴!”老傅总目眦欲裂,挣扎起来,惊动了外面的医生,一群人有条不紊的冲进来,用拘束带把他束缚在床上,防止这个人动弹起来,伤害到自己。

他的身体没办法动了,却死死的盯住傅琛,声嘶力竭:“你闭嘴!是你,是你!你是天煞孤星,所有跟你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,你现在护着他,以后你就会克死他!我等着,我等着!”

傅琛脸色一寒,想要捂住相云灯耳朵的时候已经晚了。

相云灯脸色愤愤不平,想要开口,却看到傅琛摇了摇头。

“你要是开了口,把他气死了,反而惹得自己不痛快。”傅琛说,“我们走吧。”

他牵着相云灯的手,打开门,从这间房子里出去,将床上那个老人扔在这间屋子里。

仿佛扔掉自己痛苦的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