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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皖瞳孔慢慢张大,她开了口,却无言。

裴懐紧接着又说:

“你的朋友没机会写给你,本殿可以写给你。”

苏皖恍惚间,答了一句:

“可是现下没有纸笔……”

“无妨。”

裴懐深深看着她。

“把手给我。”

他说的是‘我’,并非‘本殿’。

苏皖鬼使神差竟似受他蛊惑般,她呆呆信他,再次轻易对他伸出手。

男女之间,本不该这样一再有肌肤之亲。

可两人间就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再三逾越了。

复又触碰到她,裴懐心肺都在叫嚣。

他强忍兴奋,轻轻抓住她的手,见少女朝他摊开的手心白嫩芬香,裴懐的指尖微微颤着。

一个‘懐’字,他对她提前兑现承诺,不待来日栀子盛放,重于故地,亲写予她。

只是,她不会知道。

随着裴懐指尖一笔一划,苏皖觉得被他轻轻握住的手掌心都在隐隐发痒。

两人都未曾察觉,彼此间的耳根皆染上一抹绯红,靠得近,似还能听到天地间唯剩二人的浅浅呼吸。

见他低着头,眉眼间满是认真,她也收了一些心思,低头看着手掌心。

当裴懐的‘懐’字写毕,他才放开她。

苏皖收回手掌心,只觉上面还残留着他指尖的余温。

“原来是这个懐字,小女曾在书上看到过,此字含有相思之意,想来陛下定是很疼您吧。”

裴懐听到她的话,依旧淡笑,没有做什么回应。

“嗯。”

苏皖没有觉察出异样,她有些失落地说:

“阿怀还在就好了……”

裴懐敛着神色,对她说:

“斯人已逝,莫要感伤。”

他心想,也许他是第一个自己咒自己‘死’的人吧。

来日,若她不慎识破,可会恼他?又会恼他到何种地步呢?

“小女知道了。”

苏皖最后幽深看了冷宫一眼,说:

“殿下,劳烦您和公主说一声抱歉,今日是小女唐突失礼了。进宫叨扰多时,小女就先回府了。”

眼看苏皖朝他行了一礼,随即转身就要离去,当她与他擦肩而过时,裴懐忍不住出手抓住她的手臂。

“殿下?”

苏皖有些错愕地看着他。

裴懐忙放开她,“你别忘了我……我的名字。”

他找补了后半句,就见苏皖莞尔,眉眼笑靥如花。

“裴懐殿下放心,不会忘的。”

从她粉唇小口亲言他的名字,听到裴懐耳朵里好似隔靴搔痒,非但无法疏解心绪,更加执迷不悔。

他心跳都加速了几分,良久,才说:

“那就好,你……去吧。”

苏皖朝他点点头。

又一次,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,却无法与她并肩而行。

裴懐于皑皑一片中盯着那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姿,出神不已。

他总有一天,要堂堂正正、光明正大与她相伴携走。

*

没有再去裴文月的凝宵殿,裴懐径直回了自己的毓庆殿。

一见到裴懐回来,王元弋连忙迎了上去。

“主子,您自文月公主那处回来了?”

“嗯。”

裴懐微微颔首,王元弋跟在他身后,二人齐齐进入主殿。

为了学习自小就欠缺的贵族礼仪,裴懐近日对《礼记》也有所涉猎。

刚坐下不久,他向四周瞥了一眼,问王元弋:

“月韶呢,怎没来伺候?”

王元弋挥了挥手,随即,一个宫女低着头走进来。

“月韶身子抱恙,奴婢擅自做主,准她歇一歇。”

说完,忙招呼那个宫女上前几步。

其实,月韶是来了信期,但这种事,王元弋觉得也不必和什么都不懂的裴懐解释太多。

那宫女眉目清秀,对裴懐福了福身子,说:

“奴婢宛怜,见过殿下。月韶姐姐身子不适,奴婢先顶她几日,殿下放心,月韶姐姐都吩咐好了,奴婢定会好好伺候的。”

裴懐点点头,这个宛怜他记得,之前他和王元弋刚来毓庆殿时,为了立威,曾叫他们几个贴身奴婢报过本家姓名。

宛怜就是其中一个贴身宫女。

不过,当时他未曾多想,现在刚和苏皖接触过,一听到宛怜的‘宛’字,不由得心神荡漾。

他瞥了她一眼,问:

“你的‘宛’是哪个字?”

宛怜随即款款道:

“娘亲曾言,奴婢这‘宛’字,有宛转蛾眉之意,只可惜,奴婢辜负了娘亲意愿……”

越说越小声,宛怜很不好意思。

裴懐不晓得这些文绉绉的东西,不耐地看了王元弋一眼。

王元弋随即附耳于他。

“主子,就是说她娘希望她长得美,然后她自个儿觉着自己姿色平平。”

说完,王元弋又抽了一张宣纸,提笔写了个‘宛’字给裴懐看。

裴懐这才明白地点了点头,他看了看宛怜,见她最多只算得上清秀,但行事颇有规矩。

于是,他对她说:

“你别太在意这些,须知皮囊不过虚妄,最重要的是会做人,做个好人。”

说完,他拿起《礼记》。

王元弋听到这话,挑了挑眉,忍不住想,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啊,居然和人家说别太在意长相?

简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……

王元弋果然没猜错,宛怜听到裴懐的话,偷偷抬眼看了裴懐的脸,然后权当玩笑话没记着。

“以后,你就和月韶轮着来吧,她若抱病有恙,你就替她伺候我。”

宛怜忙声应下,站起身去到裴懐身边。

反观裴懐,虽然拿起了《礼记》翻看,但眼中却是看不进一点字。

他满心全都是冷宫前与苏皖的频频接触,哪里有什么心思看书?

裴懐不会说破,自己之所以难得肯留用一个未经查验的奴婢近身伺候,全因了那个与苏皖的‘皖’同音的‘宛’字。

他日后动辄一口一个‘宛怜’‘宛怜’的喊着,只有天知道,当他念到‘宛’音时,他心底暗存的到底是什么样难以言表的情愫。

闻音思人,裴懐想,自己果真龌龊。

若她知晓,定然很是看不上他吧……

裴懐思及此,手指忍不住紧紧抓住书页,把好好一本《礼记》的书页都弄得有些发皱。

王元弋不知他又怎么了,忙问道:

“主子,怎的了?”

裴懐深吸一口气。

“没什么,继续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