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透茗又去找了一次柳。

每一次过来,柳看上去都会更加憔悴消瘦一点,这一次,尤为糟糕。

琵琶女闭着那双已经不能视物的,微微凹陷的双眼,明明是正值桃李年华的少女,却满身充斥着将死的暮气。

透茗阻止了羂索,让他无暇分身来这里伤害柳,可是没有用。

她是哪怕没有外力,仅仅是坐在那里也会逐渐凋零的花。

透茗看着她,心中莫名感到一种隐隐的悲哀。

这一次,柳依然怀抱着那把木琵琶,微微蜷着腰,只是没再弹奏。

弦,断了一根。

“请站在那里吧。”柳没有抬头,摸着怀里断了弦的琵琶道:“请不要再走近,那位昨夜回来过了。”

透茗愕然:“怎么会?”那家伙现在居然还有心情来这里吗?是因为昨晚她没有动手吗?

“请无需自责,我知道的,恩人一直在为我阻拦那位的到来。”柳习惯性的勾起嘴角,却没有笑意,让这个表情在她消瘦的可怕的脸庞上显得有些古怪。

柳放下木琵琶,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。

透茗从她的这个动作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:不对,似乎并不是她预想的那样,那个叫羂索的人类到底对柳做了什么!?

透茗下意识上前几步,柳再次出声制止她:“请不要过来,拜托了。”

但透茗已经感知到了,明明不是咒术师的柳,在她体内,准确的说是在腹部,在子宫的位置,盘踞着一股浓烈的咒力气息。

与上一次不同,这一次并不是残留的咒力,而是一只正在汲取母体生命力成长的——活的咒灵。

透茗瞳孔震颤:“那个畜生!!”

“恩人,嘘”不同于透茗的震撼与愤怒,柳本人表现得依然是那种死水般的平静,她抬起头,睁开眼。
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,凹陷着,蒙着厚厚一层白翳,如同两颗灰白的石珠子,不带丝毫生气,让人想到死尸,一具仰面朝天死去已久的死尸,眼皮被蛆虫啃食,两只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就这样望着天空,一眨不眨的,被蛆虫爬过。

柳平静的面向前方,双手抚摸着自己消瘦干瘪的腹部,她的声音放的很慢,很轻:“母亲啊,伟大的,可怜的母亲,弱小的母亲,不能保护孩子的母亲,轻易死去的母亲。”

她歪了歪头,道:“恩人,你知道吗?不被母亲爱着的孩子是可悲的,不该出生的存在,就像我肚子里的这个一样。”

透茗睁大眼,不是的,柳居然以为肚子里的是她的孩子,不是的,那是一只咒灵,是一只怪物,不对……这只咒灵,是怎么放进去的?柳她真的,连肚子里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吗?

透茗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,不仅是愤怒,还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心。

喉咙仿佛被哽住,透茗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。

如果早一点动手就好了!如果昨晚,昨天就动手就好了,那个畜生就不会有时间过来!

柳笑了,透茗愣住。

因为这一次,柳的笑是发自内心的,她道:“这里好黑好黑,我每天都在弹琵琶,为了不让四周安静下来,直到弦断了。”

“直到弦断了,在那片寂静与黑暗中我突然想起来,母亲为我唱过歌的,很小声,很小声,就在像这样的黑暗与寂静中,小心翼翼的唱着歌。”

没有打骂,没有哀嚎,伤痕累累的母亲抱着幼小的孩子,小声唱着哄睡的歌。

柳说:“在疯掉之前,母亲是爱我的,我居然现在才想起来。”掐着她诉说着憎恨的母亲,也曾是爱着她的。

透茗看着她,愣愣的,看到一个枯寂的,即将死去的灵魂在最后一刻,为自己抓住了一份迟来的解脱。

柳的话是真实的吗?透茗看得出,她已经神志不清了,她所说的这些,到底是突然想起的记忆,还是彻底崩溃前自我蒙蔽的欺骗呢?透茗不得而知。

这会是个好的结局吗?对于柳而言,这会是个好的结局吗?透茗同样不得而知。

透茗只知道,她突然想问一句:“柳,你想要活下去吗?”

“我不想”柳轻轻的,缓慢的低下头:“我不想的。”

她摸着小腹,道:“这个不被爱着的孩子,也还是不要出生为好。”

“我明白了”透茗这一次,接受了柳的意愿。

柳不需要自己的拯救,对无法在这个世界感到幸福的她而言,能够终结一切的死亡就是她所追求的幸福。

透茗想:花要落下了,但她还能再做最后一件事。

她上前一步,破土而出的藤蔓搅碎了围绕在柳身边的各种禁制与结界。如她所想,羂索不会轻易让柳死去的。

她上前一步,朝柳伸出手,拿走了柳藏在衣摆下的簪子,道:“用这个会很疼的。”

柳仰起头,问:“这样好吗?恩人不会感到负担吗?”

透茗回答:“如果这是柳的意愿的话。”

这一次,柳回握住她。

白光闪过,她们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深山,这里没有人烟,但有鸟鸣,有走兽轻踩落叶,有风拂过树梢的簌簌作响,这里不会寂寞。

“啊,我听见了”柳闭眼细细倾听:“这里真美。”

“恩人,我想再为你弹一曲”柳盘膝坐下,抱起断了弦的琵琶。

断了一弦的琵琶弹不出深沉的悲,却弹得出离别的空。

一曲终了,透茗拔出日轮刀,这一式,她只见过一次,但在此时却自然而然地懂得如何挥动。

她语气轻柔的祝福道:“晚安”

“水之呼吸-五之型:乾天的慈雨”

温和的,不会令人感到任何痛苦的一式随着轻柔的水波荡漾开来,化作滴落的慈雨,结束了柳的生命。

“妈,妈妈!!!”

透茗听到那只尚未成形的咒灵发出了怪异的哀嚎声,她将手放在柳的腹部,净化魔法的白光闪过,咒力的气息消失无踪。

柳的身体被安葬,没有立碑,只放上一朵纯白的花,透茗目光冷冷的投向远处:“羂索”